八月十五日下午，我的某个家属群遣散了。

从我爸何处得知这一动静后，很痛快畅快。固然因事先退了群，我没能有幸亲目睹证它的“溃散”。但这一切的导火索，却来自我。这件事的始末，说来也不巨大。但要说新仇，总免不了要叙旧恨，后者难三言两语说尽。且说前者。

我妈把我写的那篇宣传本身新书的文章《终于，书出来了》，转发抵家属群。某亲戚，在群里几年来不吭一声，偏偏在这时候，附上一句：“神舟大地居然有怙恃生养了这么一个活宝。”

第二日，暗箭伤人愈甚，用语较之前日，更为恶劣。我爸说，你要不直接退群吧。我说，不，我要先骂了再退。他一直自诩常识分子，念书人，我只能借彼之矛。平日里，他满口“唯有念书高”，殊不知念书就是一张皮，败絮也能塞到个中。

于是，骂了归去。

早先读王朔《致女儿书》，内里有句：“瓦解就是想起了以前的历次瓦解。”诚然如此。我看到这位亲戚的话，所有的童年阴影全返来了，一度手都发颤。小时候，他精心极力地三百六十度冲击我，而我没法回嘴，甚至会认为是本身的问题而羞愧。那种屈辱感是我梦魇。有时，半夜被恶梦吓醒，个中就有这人。能活下来都是荣幸。高考考砸后，他训完我，下楼，和我爸说，上去看下他会不会跳楼。

在如何看待他的问题上，我和我妈起过无数争执，典范对话如下：

我妈：他这人性格就是这样，心肠照旧好的。

我：心肠好就不能害人？几多节制欲，借着“我这是为你好”之名。何况，一开口就不说人话的人，心能好到哪去。人心又不是唱戏，非坏即好。

我妈：小时候，他在让你上珠心算班这类的工作上，照旧帮了不少忙。

我：一码事归一码事，不要总混作一谈。一小我私家做的好，不要拿来抵消他做的恶。也不要总拿温情，去消解残忍。

我妈：你可以选择别去听他的话，别去理。

我：人生百年，为何不让耳根清净一些。

我爸妈向来履行宽恕之道，个性审慎，一辈子怕这怕那，不与人起争执。性格上的和顺，未必是功德，大都时候是怯懦。嘲讽的是，向来不以恶抗恶的他俩，却最被这“恶”所看不起。这位丝绝不知界线感为何的亲戚，当年曾积极阻挠我爸妈的婚姻。

每小我私家都几多有点节制欲，但我从没见到过一小我私家身上的节制欲扭曲如他这般。当我稍懂一点人性后，我知道人越是受压抑，越是会将自身的挫败转化为进攻性和节制欲，转化为对权力的沉迷。而权力在日常里最多的浮现，就是话语。所以，总有人不止满意于当一家之爹，还要去当别人的“爹”，教人怎么想，怎么做。并在当“爹”的进程中，获得他们贫乏而粗俗的快感。所有人要向着他，不然他在精力上就要撒癔症。

我甚至以为他就像小波《红拂夜奔》里的虬髯公——由被损害的欲望导致的压抑，让样貌都变了形。

二

小学四年级，我爸患病后，我就彻底坠入到了深渊里。

我妈要顾问我爸，没空管我，我只能过着俯仰由人的糊口。我的这位亲戚，作为我们小学的校长，逢人就说我犯错，后果变得出奇差。当时，我的心脏还不足强大。他的每一句冷嘲热讽啊，都把我击到毁坏。

至少在我身上，早熟，就是一夜间的事。耻辱感，惊骇，以及焦急不安，轮替占领我。我也开始大白什么叫世态炎凉。我天天必需记下那些伤害我的事，否则会窒息。那些碎片，我把它们一块块粘好。那厚厚一今日记，厥后被我扔了，因为我爸在我五六年级时溘然发明白它，他大哭，以为对不起我。我之所以扔了，是因为想让影象滚开，也不想被人同情。但不代表息争了。

《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》里，写过一个走钢丝者的故事：“走钢丝者开始他的演出。等他走到一半时，一个像丑角似的人跳了出来，快步地高出第一个演出者。令各人瞠目结舌的可骇的事产生了，一个演出者从钢丝上坠落了下来。跌得皮开肉绽，但是还没死去。”我以为本身就是谁人走钢丝者，而有人就是谁人丑角。但凡知道有眼光期盼我摔下去，我甚至会自我施虐般地想：那我就摔下去吧，摔得毁坏，摔到切合你的预期。